1970年9月10日，美日協議，由美國於1972年將二戰時佔領的琉球群島的管轄權移交日本。由於美日皆將釣魚台群島―即日文所謂尖閣群島（senkaku）―視為琉球的屬島，遂引發海內外學生保衛釣魚台領土的運動。釣魚台由少為人知的無人島變成各方垂涎、亟欲爭取的領土，重要背景之一是1968年10月時，聯合國亞洲經濟開發委員會研究認為，釣魚臺群島海底蘊含豐富石油的緣故。

1970年底，留美台灣及港澳學生進行串連，在各地發起保衛釣魚台的示威活動，抗議「美日私相授受，侵犯我國領土釣魚台」，於1971年4月10日的華府大遊行達到高潮。4月12日，台大僑生社團「香港德明校友會」率先貼出大字報〈釣魚台是我們的〉，台大論壇社接著於13日，在當時台大校門口的農經系館（洞洞館）掛出「中國的土地可以征服，不可以斷送」、「中國的人民可以殺戮，不可以低頭」的巨幅抗議布條。14、15日，僑生社團再度率先赴美、日使館抗議，打破戰後學生活動不得逾越校園的禁忌。台大各學生社團遂於16日聯合舉辦「保釣座談會」，進而決議籌組「台大保衛釣魚台委員會」，於6月17日正式踏出校園，到美日大使館示威抗議，可謂白色恐怖後台灣學生第一次自發性的示威。由於保衛領土的訴求符合當時執政的國民黨一向仰賴的民族主義官方意識形態，所以保釣的風潮很快便吹到各大專院校，連較保守的師大都有血書簽名的活動，令校園氛圍為之一變。

保釣運動的經驗不但促成學生之間的串連，更進一步激發學生追求言論自由與校園民主的運動。1971年秋，新學期開始，剛卸任法學院學生代表聯合會主席的反對派學生洪三雄，便以社長兼主編的身分，在《台大法言》上喊出「對學校開刀，向社會進軍」的口號。同時，台大反對派學生更共同推選醫學系三年級的王復蘇，競選學生代表聯合會的主席，大敗國民黨推出的候選人傅崑成，在國民黨威權統治下的大學校園，首次成功奪得學生自治的領導權。王復蘇在競選時不但提出由全校學生「普選」代聯會主席及學生參與社會的主張，當選後更實際組織了「社會服務團」，落實學生「向社會進軍」的企圖。

1971年10月15日，洪三雄與接任台大法代會主席的陳玲玉主辦「言論自由在台大」座談會，首次以學生集體的力量檢討審稿制度，更藉座談會的宣傳品毋須送審的管制漏洞發放《快報》，以實際的行動爭取言論自由。10月25日，在蔣介石堅持「漢賊不兩立」的原則下，中華民國於聯合國代表大會表決「雙重代表權」案前，主動退出聯合國。國難當前促使學生的關心一路升高到國政的層次，洪三雄等人先是在11月25日舉辦「民主生活在台大」座談會，觸及「開放學生運動」及「改選中央民意代表」等議題，更進而在12月7日於台大體育館主辦「中央民意代表應否全面改選」的辯論，令此變成台灣社會共同關注的議題。1972年3月，《台大法言》在社論中強調，唯有在台灣的一千四百萬同胞才有權、有能力決定台灣的命運。9月時，因應美日在檀香山會談「臺灣問題」，七所大專院校的同學共同連署發表〈我們自己的命運由我們自己決定〉的宣言。12月，作為化解國民黨統治危機手段之一的「增額中央民意代表選舉」第一次舉行，不少學生主動爭取成為黨外候選人的監票員，積極參與民主政治。

為防止學運繼續壯大，衝擊其政權穩定，國民黨自1972年4月4日起，於中央日報連載〈小市民的心聲〉，對學運展開言論的圍剿。1972年5月，趁國民黨政權陷於正當性危機利用與《大學》結盟抵制黨內保守勢力的蔣經國，成功接任行政院長，隨著正當性危機與權力接班而出現的學運政治機會結構遂開始趨於緊縮。

1972年12月4日，台大論壇社舉辦「民族主義」座談會。由於海外的保釣運動後來轉向統運，於1971年9月在安娜堡召開的國是會議，經表決正式做出「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是唯一合法代表中國人民的政府」的決議，加上中共加入聯合國後不斷打「回歸」、「認同」的民族主義牌，使得民族主義在此時變成爭議的敏感議題。在這場王曉波日後稱為台灣「第一次統獨論戰」的座談會中，雙方不但難有共識，更不斷激化彼此的情緒，故隨之在校園刊物上展開一場筆戰。座談會上還曾爆發唸哲研所的馮滬祥發言指責陳鼓應，為陳鼓應反批「職業學生」的插曲。

為避免民族主義情緒高漲可能造成認同中共的不良後果，同時解決自殷海光以來，自由派學者常對學生造成影響的問題，國民黨決定動手壓制及警告，於1973年2月由警總出面，以涉嫌「為匪宣傳」的名義，即以散播、聆聽留美學者王浩、陳省身參訪大陸後感想的錄音帶為由，約談、拘留支持民族主義的師生陳鼓應、王曉波、黃道琳、錢永祥等人。學生的動能隨之一窒。

1973年6月，馮滬祥以理則學期末考遭授課教師楊樹同評為零分為由，四處陳情，並威脅否則系務將遭整頓。隨後，不願配合當局懲處陳、王、錢等師生的哲學系主任趙天儀遭到替換，由新聘的客座副教授孫智燊接任。孫到任後不但常表示系內有「共黨同路人」，更在1974年6月時，建議不續聘趙天儀、王曉波、陳鼓應、林正弘等多名教師，並逕以系主任的權力停聘兼任講師李日章、胡基峻。教育部後來更下令台大哲學研究所停招一年。這件疑由王昇所屬國民黨政工系統發動，導致台大哲學系多位自由派教授解職之事，史稱台大哲學系事件。要到1997年，經台大委請監察院調查後，當事人才獲平反。

（撰文=湯志傑）